“故乡！我生长的地方，本来是一个天堂，那儿有，清澈的河流，垂杨夹岸……现在一切都改变了，现在已经是野兽的屠场！”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一曲《故乡》唱遍大江南北。在那个关乎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年代，它引发广大华人的思乡共鸣，也唤起了民族的觉醒。
这首歌的曲作者就是现代作曲家、音乐理论家、音乐教育家陆华柏。1937年的一个冬日，他含着热泪在桂林象鼻山下创作了这首歌曲。
从湖北老家到秀城桂林，陆华柏带着一份眷恋，怀揣着一份使命。在桂林生活和奋斗的六年时间里，他广泛参与抗日文化活动，积极传播抗战进步音乐，并深情写下了包括《故乡》在内的多首抗战主题歌曲。桂林美丽的山水间，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动人心弦的音符。
陆华柏。 （资料图片）
手拿指挥棒，舞动激昂战歌
陆华柏的祖籍在江苏，1914年出生于湖北荆门，青少年时代生活在武汉。1931年初中毕业后考入武昌艺术专科学校，凭着对音乐的满心热爱，他全身心投入音乐理论和实践的学习中。1935年，陆华柏留校任教，从事音乐教育工作的同时还潜心于音乐理论的研究。他常常在《音乐教育月刊》上发表作品和文章，在当时的音乐界已小有名气。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抗战运动呼之欲出。桂林因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政治条件，成了抗战烽火中的“文化绿洲”。当时，著名美术大师徐悲鸿已在桂林定居下来。因欣赏陆华柏的才华，徐悲鸿邀请陆华柏到桂林，并在新成立的桂林美术学院（下设美术、音乐两系）任教。当时的桂林，已经云集了不少文化艺术界的名家，陆华柏对此地也十分向往。
到桂林初期，陆华柏以钢琴家的身份，开启了他在桂林的“文化战斗”历程。起初，陆华柏与张源吉、沈承明、祁文桂、杨振铎组成“雅乐五人团”，连续在省政府礼堂、乐群社草地、礼堂举行了多场音乐会，演出形式有钢琴独奏、独唱等，曲目多为欧洲古典名曲。这些外来的乐器、外来的表演形式，在桂上演尚属首次，颇受欢迎。当时的《广西日报》还专门开辟了“乐艺专刊”介绍他们的演出，徐悲鸿写了《引言》，陆华柏写了名为《漫谈今晚所演奏的乐器》的散文。
随着抗战形势的发展，推广欧洲古典音乐已不再是当务之急。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在民族存亡的危急之时，陆华柏认为应该尽自己所能，为国家、为民族做一些事，而音乐就是他最好的“武器”。于是，他找到了当时任广西教育厅音乐督学的满谦子，而满谦子当时也正在为如何为抗战服务而发愁，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发起抗日音乐会活动，以此来激起大众的抗战热情。
在那个特殊的时期，陆华柏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组织抗战主题音乐会，在桂林成立了有30多个单位、近6000人组成的抗战歌咏团，并组织了多次大规模的群众抗日救亡歌咏盛会。
后来，满谦子、吴伯超两位音乐家相继离开桂林，陆华柏挑起了桂林抗战歌咏指挥棒的重担。他在担任艺师班学生合唱团指挥的同时，还兼任艺术馆音乐部主任、艺术馆合唱团及管弦乐队的指挥。
在一次又一次激情豪迈的歌咏会上，陆华柏舞动手中的指挥棒，让“战歌”更加嘹亮，更加扣人心弦。
一曲《故乡》，写满苦难与期待
1937年冬，在桂林城徽象鼻山旁。清澈的漓江水倒映着石山，湿冷的寒风扑面而来。陆华柏漫步江边，凝视着平静而清冷的江面，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于是，悠扬的旋律在他的脑子里回旋，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就这样，蜚声乐坛的歌曲《故乡》问世。
这首歌既描写了对家乡的热爱、赞颂，也揭露了侵略者损毁家乡的残暴的罪行。整首歌旋律优美，扣人心弦，尤其在和声、复调等多声织体的民族化处理上，颇具特色。
“那感人肺腑的旋律，火一样的热情，戏剧性的对比，震撼着人们的心房，使人终生难忘。”桂林文化城音乐文化研究专家王小昆在《魂牵梦绕故乡情》一文中这样叙述，“那时候，抗日战争爆发不久，由于蒋介石不抵抗政策，北京、上海、南京等大城市相继沦陷敌手，桂林以它特殊的政治、军事、地理、交通位置，成为祖国西南抗击侵略者的重镇。东北、华北、华东等地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携老带幼，辗转流亡到了桂林，使这个抗战前不到6万人的小城，人口一下子爆增到近60万。桂林的街头小巷，到处是嗟叹痛苦的呼声，到处是流浪彷徨的惨象。人们关注着战争的进展，思念着家乡的山山水水。故乡那浓浓的乡情、亲情，更是情牵梦绕，时刻挂在心上。《故乡》就是在这样一种苦难交加的情景下，在桂林创作出来了。”
《故乡》一经问世，立即受到广大群众，尤其是流亡青年的喜爱。其在创作当年即获得教育部颁发的创作奖。1993年又获得“20世纪海内外华人经典音乐作品”。
《故乡》曲谱。（资料图片）
一曲《故乡》融入了陆华柏满心的思念与期待，也激起了广大民族同胞抗战的热情。这首歌曲不仅是陆华柏的成名之作，也标志着他的音乐创作已进入成熟期。
在桂林的六年时间里，陆华柏创作了一系列知名中外的艺术歌曲。例如《勇士骨》歌颂了牺牲在沙场的抗战英雄们大无畏的精神和必胜的信心；《战！战！战！》用豪迈的口号点燃民众心中的怒火；《保卫大西南》成为当时抗战宣传的主流歌曲。
“抗战需要什么他就写什么，每一次重要的群众歌咏集会，每一次他所指挥或参与的音乐会，他都有新作品问世。”王小昆在研究文章中这样评价陆华柏。据初步统计，抗战期间他在桂林创作（包括编曲、配器）的歌曲共56首。这些歌曲，无一不与抗战有关，无一不密切联系当时的斗争形势。它们从各个侧面，反映了抗战建国的神圣主题，高唱着爱国主义的主旋律。
怀揣信仰，用音乐育桃李
陆华柏不仅是作曲家，也是桃李满天下的音乐教育家。在桂林期间，除了组织音乐运动和创作，他大部分是从事音乐教育工作。在他心中一直揣着一个坚定的信仰，他想用音乐培育桃李满天下，让更多的“星火”根植民众中。
1938年，广西艺术师资训练班（简称“艺师班”）一成立，他就被聘到该校任教，是学校的创建者之一。在桂期间，他大都在艺师班任教。艺师班当时是广西最高的综合艺术学府，既有音乐专业，又有美术专业。在抗战救亡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学校聚集了来自北京、上海、武汉等各大城市学有专长的艺术家，人才济济，名师如云，师资力量堪称一流。
陆华柏在艺师班开始是教和声学。在教学中，他把自己学生时代的课堂笔记，以及珍贵翻译资料油印成讲义，让学生对普式和声学的理论和知识有更深一步的理解，同时通过大量的习题练习和当面给学生批改作业，使同学们较快地掌握了这门课的原理。为了指导同学们更好地掌握和声学这门课的理论，陆华柏还自己撰写了《和声学的学习》一文，供同学们参考。
后来，他又接手合唱这门课程。这门课开始是指挥家吴伯超教授执教，陆华柏在其上课时弹钢琴伴奏，他先当学生，后当先生。吴离桂赴渝后，陆华柏已经熟练接掌了这门课。他先从声音统一入手，再抓速度快慢、力度对比的训练。在教材的选择上，他大都选用中国作曲家（包括国统区作曲家与解放区作曲家）创作的抗日救亡歌曲；在教学进度上，他先易后难，循序渐进。学生们能把赵元任的《海韵》、黄自的《山在虚无缥缈间》、吴伯超的《中国人》等难度较大的合唱曲目唱下来，而且唱得很完整，实属不易。
陆华柏本人在桂林创作的许多作品，大多数也是由艺师班学生合唱团首演成功的。正因为有这个合唱团，才调动了他的创作热情。他把上课与艺术实践结合起来，带领艺师班学生合唱团演出数十场。在抗战文化城那个特殊时期，桂林所有宣传抗日的重大音乐活动，以及许许多多以宣传抗战为宗旨的音乐会、歌舞晚会、游艺会等，无不留下艺师班师生们战斗的身影。
此外，陆华柏还参与主编了艺师班主办的《音乐与美术》月刊。该刊1940年元旦创刊，是当时绝无仅有的全国性艺术教育刊物，历时近四年，出满3卷30期。当时旅桂的音乐家来自五湖四海，彼此的艺术爱好、主张以及政治见解又各不相同，《音乐与美术》月刊团结广大艺术家，抛弃门户之见，齐心协力搞好抗战宣传和艺术教育工作。陆华柏在创刊号上发表了《音乐与抗战》的重要文章，就音乐与抗战的关系，如何加强音乐界的团结，如何为抗战服务等一系列问题阐明了自己的看法，对当时的抗战音乐文化的健康发展，不无指导意义。
陆华柏在桂期间，还先后在国防艺术社担任指导员，汉民中学音乐教师，广西省立艺术馆兼职研究员、音乐部主任、管弦乐队及合唱团指挥等，在桂林美术专科学校举办的音乐专题讲座任主讲人。每到一处，他都把抗日救亡的歌声带到民众身边。
多年的战斗生活，使得陆华柏对艺师班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他在1942年8月10日的《新华日报》上发表文章，满怀深情地向人们介绍艺师班，特别是音乐组师生各方面的情况，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艺师班的热爱。
1943年仲夏，艺师班“奉命结束”。陆华柏面临失业。这时缪天瑞和吴伯超两位音乐同行分别代表福建音专和青木关国立音乐院，聘请他到该校任教。经过再三考虑，他在1943年秋冬之际，离开了他整整工作和生活了六年多的山城桂林，去了福建，开始了他新的战斗生活。
来源: 桂林日报